一晴

【翔叶】加戏指南（13）

13 别慌，并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那不孝子就在这间吗？！”

叶修闻声一下子紧紧攥住了孙翔的手，紧到孙翔都以为自己是什么救命的稻草。

他从未见过叶修的这副模样，他无法想象，居然有人能隔着门板说一句话就让叶修这样总是云淡风轻的人失态至此——那双曾经驰骋职业赛场的手竟然在抖！

门被打开了，是有段时日没见的叶秋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了进来。

那如出一辙的、只是加了不少岁月痕迹的眉眼——孙翔一眼就明白来人是谁了。

 

叶父那鹰一样的眼睛在叶修与孙翔之间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孙翔内心慌得一批，却还是没有放开叶修的手。而叶修不知为什么，也没有选择松开。

叶父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然后眼皮子冷冷地一掀：“自己说说，多少年了？”

叶修低头道：“十年了。”

“十年啊，小兔崽子，你爸都不知道还能活几个十年。”叶父长叹一声，“终于玩够了？我还以为得等你哪天从国外抱回个不知道给谁生的孩子才能见到你呢。”

众人变了脸色，叶秋脱口喊道：“父亲！”

方才还噤若寒蝉的孙翔顿时气得想要上前，却被叶修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爸，对不起。”叶修只是这样说。

“‘对不起’！18岁就敢和我断绝关系去打游戏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对不起呢？！”

叶修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再说。

尴尬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叶秋有意缓和一下气氛，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修苦笑了一下，心想父子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人，现在呢，全是进退两难的陌生。

叶父似乎也觉得继续这些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陈年旧事没意思，终于摆出了从进门到现在唯一的一点好脸色：“你怎么进医院的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公司算是彻底完了。……身体还成吧？”

叶修简单地回了三个字：“挺好的。”

“我看也是，但我也没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叶父将目光转向了孙翔，“你小子，跟我出来。”

孙翔被纯正的大佬气场吓得双腿一软。

但腿再软也得硬着头皮上啊，孙翔浑身僵硬地跟着叶父走到走廊里，就差同手同脚了。

两人在走廊窗户分割出的光影间穿梭，叶父忽然几步站定，回头说道：“听说你还是个很多人喜欢的明星？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一代的审美了。”

孙翔：“……”喂！叔叔！不用一上来就人身攻击吧？！再说了，diss什么也没道理diss我的美貌吧？

“算了，我也从没能搞懂过我这个大儿子。”叶父抬头看了看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其实不说他，就连小儿子也与我不亲，我看得出来。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败？是不是我当初不那么严厉，叶修就不会走上歧路了？”

孙翔咬了咬唇，还是说出口道：“叔叔，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这不是歧路。电竞职业选手，与其他所有的‘正经’职业一样，需要日以继夜的坚持，需要全心全意的付出，谁不比谁低贱。”

不是孙翔的口才突然好了或是有备而来，只是这番说辞，恐怕是每个“不走寻常路的人”都深谙于心的。

这个年代走电竞这条路的，在外人眼里全是“离经叛道”。但离经叛道也不可能和家庭完全划清界限，所有大多数人逢年过节，还是要面对长辈或质疑、或鄙夷的目光，一遍遍地尝试沟通。

有用吗？多半无用。

但总要尝试吧，如果连尝试都放弃了，又怎么能希冀转机呢？

叶父深深地看了孙翔一眼，说道：“可能是我老了吧，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要放弃大好前程去干这种事……不过，你能理解他，倒也算件好事。毕竟我和我这儿子，这辈子注定也亲不起来了。”

孙翔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他一向不擅长说话，更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才好。

“……过年一起回来吃个饭吧。”

最后，叶父在叶秋和几个保镖的陪同下离开了，也没有特意再与叶修告别。

孙翔却没雷电大雨声小的侥幸之情，只是觉得心头闷闷的，难受。

叶修则安安静静的，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父亲离开，发现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背影也不可避免地显出老态了。

 

接连出了这乱七八糟的几档子事，叶修暂时没心情也没心力继续折腾搬家了，当晚还是在孙翔的公寓里住着。

叶秋没说什么，孙翔更是巴不得呢，甚至兴奋地凌晨两点多才辗转睡着。

不过感觉没过多久就惊醒了，孙翔翻身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是五点。

也许是叶修偷偷出门时不可避免的响声吵醒了他，也许是冥冥中有什么唤醒他走入客厅落地窗透过的月色之下。

叶修的拖鞋被随意地放在客厅门边，而他常穿的那双鞋不见了——叶修出去了。

这个点，他出去干什么？

孙翔急急忙忙揣上钥匙下了楼，没头苍蝇似的在小区里乱转了好几圈，都准备报警的时候终于在小公园的一角找到了倚着秋千栏杆抽烟的叶修。

月色给叶修打了一层分外模糊的光晕，火星在他的指尖若隐若现。

看到孙翔找了出来，叶修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只是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孙翔瞥见地上的烟蒂和空啤酒罐子，心头火四起：好家伙，又抽烟又喝酒的，不要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孙翔上手就把叶修手里的烟夺了过来。叶修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只是示意孙翔陪他一块儿在秋千上坐下。

看叶修这副样子，孙翔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两个设计给小孩子玩的秋千，成年男人坐着未免有些拥挤。

叶修蹩脚地晃了晃，突然扯出个笑：“唉，回国后我少说也吃了七八次闭门羹了，没想车个祸老爷子倒主动来见我了。你说，早知道我就找个地方碰瓷一下。”

虽说知道这只是叶修的玩笑话，可孙翔就是狠狠心悸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说。”叶修这会儿简直乖的不得了，“——其实老爷子能让这一步，我就已经喜出望外了，他这个人啊……”

“可是，他凭什么说你是玩够了啊。”一想到这些话，孙翔就忿忿不平。

叶修却不太在意：“玩不玩的，徒劳的争辩而已。能互相理解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即使是父母也不例外。老爷子开了这口让我回去过年，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人不能奢求事事如愿不是？”

“叶修……那你的妈妈呢？”

叶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几年前就过世了。”

孙翔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道歉？安慰？

“没事。”叶修看出了孙翔的犹豫，自己开口说道，“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什么好忌讳的。我不小了，妈妈当然更老了。她是我打职业的第四个年头走的，就在那之前的一个春节，她刚听说我分化的事，还深夜打越洋电话辗转到战队，说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那异国他乡的儿子是怎么一个人分化成Omega又一个人几年如一日地打拼的。她还说，‘妈妈一想到这些，就难过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啊。’”

孙翔偏头去看的时候，叶修的眼眶早已通红。

叶修抬手抹了下脸：“——不说这些了！发泄这么久也够了，你能来找我，我挺高兴的。”

“我当然会来啊……”孙翔嘟囔。

“对了，孙翔，我刚好有个事要问问你。”

“什么？”

“其实之前在医院里就想问了，和你住一块这么久，好像也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你是天生信息素水平比较低，还是……？”

原来是这事呀！孙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不是要住一块吗，我怕再发生那种意外，所以一直用抑制剂来着。”

有Omega抑制剂当然也有Alpha的，不过通常只需要在易感期时喷一点就够了，甚至很多Alpha从来不用。

叶修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明明是自己一点做O的自觉都没有，倒还连累孙翔对那些乌龙自责。

叶修皱眉道：“你年纪这么小，用那么多抑制剂干什么？以后别用了。”

“可是，万一……”

这个欲言又止的“万一”可就意味深长了，两人显然都没忘了一些旖旎的、需要打马赛克的事情。

“嗯……”叶修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万一……那就让它万一吧。”

“什么——？！”孙翔猛地站起来，紧紧盯着叶修，脑子却一片混乱，半天才好像理解叶修话里的意思，又不敢相信。

叶修瞧着孙翔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笑：“来，手拿过来。”

孙翔没反应。

叶修干脆自己拽过孙翔的手，不由分说地拿指尖在孙翔的掌心写起字来。

这下好了，孙翔彻底被吓到痴呆。

叶修写了多久、写了什么，孙翔一概不知，只有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从手上窜到心上，引起一片燎原之火。

“那天，我一直醒着呢。虽然你猜的没错，确实很难辨别出具体写的什么字，但这其实完全不重要啊。人都被你握在掌心了，这份心情，我还接收不到吗？”

TBC